第2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，奈何明月照沟渠
午后。
下午的课程临时取消。
高三全体学生来到操场集合，召开了一场学风整顿大会。
教务处主任孙耀武在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。
他先是分析了第一次月考的整体成绩。
只能用‘惨不忍睹’四个字来形容。
正因如此，才会有上午的‘搜剿’行动和这场大会。
洋洋洒洒讲了十几分钟，孙耀武拉来一块黑板，在上面写下了三行数学等式：
1的365次方=1。
1.01的365次方=37.8。
0.99的365次方=0.03。
“同学们，我是教语文的，数学不是很懂。但我为什么要写这三个等式呢？”
孙耀武语重心长地讲道：“聪明的同学应该看出来了。”
说着，他指向黑板，“如果你原地踏步，一年后，1还是1。但如果你每天进步一点点，一年后1就变成了37，反之，退步的话会退到近乎为0！”
主席台边的梁景努力憋着笑意。
这有明显的逻辑漏洞。
人的进步程度怎么可能是以指数来计算呢。
这碗鸡汤也就骗骗台下这些个单纯的小高中生了。
“学如逆水行舟，不进则退！”
“这儿就有这么一个典型学生！”
“抽烟！看违禁书籍！带手机来学校！还给同学写情书！自己不学好，还企图把别人拉下水！”
这个典型，自然指的就是梁景。
本来他都凭罕见病这一免死金牌逃过了一劫。
谁料，孙耀武发现了他随身携带的手机和华子。
揣着违禁品进教务处，孙主任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。
最终还是选择梁景作为了公开检讨的典型。
“该说不说，这同学文笔不错。”
兼任语文教学组组长的孙耀武拿出了梁景写的情书，“我给你们念两句。”
“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。
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——不营字造句，不和梦交易，不被时间、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。”
“哦呜……”
台下顿时一片惊呼。
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们，一致认可了这封情书的文笔。
梁景忍不住偷笑。
亏老孙还是教语文的，竟然不知道这首博尔赫斯的诗？
在场的学生老师中，也只有一人发现了端倪。
那便是祝晚星。
“起什么哄？我是在表扬他写情书的行为吗？”
孙耀武喝止道：“有才华，不用在正途上，那就是大错特错。”
“这位同学，情书写得文采飞扬，考试作文狗屁不通！”
“他以前可是年级前五十，可这次月考却掉到了年级倒数第一！”
“这就是走错路的典范，希望他能早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，也希望同学们以他为鉴，把心思都收一手，全力备战高考！”
说完，他朝升旗台边上的梁景看了一眼。
梁景心领神会，拿着新鲜出炉的检讨书上了主席台。
台下顿时窸窸窣窣议论起来。
以前他不算什么风云人物，除了本班知道他的人不多。
不过最近因为和祝晚星走得近，他成了男生们的眼中钉肉中刺，梁景之名也就传开了。
“梁景？这么说来，他的情书是写给祝晚星的咯。”
“肯定啊，他们两人走得那么近。”
“长得是有点小帅，但感觉也配不上祝晚星嘛。”
“这哥们还真牛逼啊，该犯的校规都犯了。”
“唉，校花居然喜欢坏学生吗？早知道我也堕落了。”
“醒醒，你就是堕落到去蹲大牢，校花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的。”
“操！”
……
三班的队伍中。
段旭窃窃发笑。
梁景还需要送情书，说明他和祝晚星还没成。
乾坤未定，你我皆是黑马！
自个还有机会。
而且，梁景现在被学校定性为了不良学生，祝晚星绝对会厌恶他的。
这般想着，段旭踮脚看向了最前排的祝晚星，想看看她是何表情。
此时的祝晚星心事重重。
听到作文0分时，她就联想到了梁景。
可真正看到梁景登台，她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。
她的关注点在于梁景所写的情书。
情书的内容是博尔赫斯的诗。
她本以为，自己和梁景喜欢同一个诗人，是一种缘分。
然而，梁景却用博尔赫斯的诗句向另一个女孩子写情书，她顿觉自己的想法是一个笑话。
她想起了梁景在同学录上给她写下的临别赠言：祝：晚星永远璀璨！
这句话让她改变了转学的想法，也让她误以为梁景对她有好感。
梁景为自己办欢送会，鼓励自己投稿，帮自己打字，送自己回家……
原来，这些都不是喜欢的表现，
“良辰美景根本不喜欢我……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……”
祝晚星心里空落落的，心脏像是一堵裂墙，有冷风从缝隙中呼呼吹过。
我本将心向明月，奈何明月照沟渠……
主席台上。
梁景自然不知道有人正因为他而敏感伤心。
他站在话筒前，清了清嗓子，朗声道：
“尊敬的各位领导，亲爱的同学们，大家下午好……”
孙耀武嘴角一抽，吼道：“让你检讨，没让你演讲，这些东西给我省了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台下顿时一片大笑。
“我来此，是为了反省自己的错误……”
梁景没受影响，继续检讨。
他的第一版检讨写的很幽默戏谑，被审稿的孙耀武直接给否了。
上台读的这封，自然全是违心的官话套话。
难熬的五分钟过去，梁景总算读完了检讨书。
“认错的态度不错。”孙耀武大加赞赏。
梁景呵呵一笑，检讨书被你要求改了三四次，态度能差？
“还有什么想说的？”孙耀武提醒道。
按两人对过的台本，梁景这时候得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学习宣言。
什么只要学不死，就往死里学，以此来给同学们打打鸡血。
不过，梁景觉得那些话太傻逼了。
他决定小小的叛逆一次。
他走到黑板边，在孙耀武写下的三行等式下又加了一行：
2的6次方=64。
这个数字可比1.01的365次方大多了。
“别人学365天，还远远比不上你玩命学6天，这明显不现实嘛。”
“大家就别听孙主任的鸡汤了嗷，有毒的。”
台下爆笑不止。
被拆台的孙耀武气得老脸涨红，就要上台收拾梁景。
“但是。”
梁景话锋一转，“也能说明一些问题，马上就要高考了，还想着一点点积累？早干嘛去了？如果真想考个好大学，就玩命学去。”
听到这儿，孙耀武才停下脚步，安心让梁景继续发言。
他心想，年级倒数第一教育台下的学生，一定能产生巨大的刺激作用。
“吁……”
台下的学生果然是一片嘘声。
倒数第一还敢大言不惭？
梁景轻轻一笑，继续说道：“能考进一中的各位，我想智商都不低吧？”
“哥们早恋，抽烟，看刘备，妥妥完蛋的节奏。”
“但要是下次月考你们有人分数比我低，我的评价是……”
“鉴定为脑残，建议出校门右转，去市医院挂个脑科！”
“吁……”
“切……”
梁景发动群嘲技能，引得群情激愤。
“行了行了，别说了。”
孙耀武生怕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，急忙夺过了话筒。
“今天的学风整顿大会到此结束，希望同学们能以梁景同学为戒。端正态度，为高考做最后的拼搏！”
说完，他回头想收拾梁景，却发现人早没影了。
他转念一想，说不定梁景那番话还真有激励作用呢？
就是小郭还说什么，要保护这小子的自尊心？
他不践踏别人的尊严都算不错了！
大会结束，人群散去。
苏鸿杰和王晓悦都在人群中焦急地找寻着对方。
“班长，那情书你是不是没送出去？”
“对呀。”
“老梁承认情书是他写的了。”
“可晚星没收到情书，会认为梁景是给其他女生写的。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分析情况，接着目光呆滞地对视，异口同声：
“坏啦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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