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9章 苦涩逢明
“乐宁刚睡了一觉又把之前的事忘了,不过状态已经平稳,有劳烦邱先生了!”黎泽川态度谦逊。
纪乐宁看着面前胡须花白,一身朴素麻衣,面相仙风道骨的老人,觉得这个就是要给自己看诊的邱爷爷,点头问人:“邱爷爷好?”声音响亮清脆,丝毫没了两个小时前的臭脾气。
邱疯子眉宇有些沉,问黎泽川:“她白天睡醒也会失忆?”
黎泽川点头,又详细说明了纪乐宁颅骨被切开的全部过程。
邱疯子听完面色甚是凝重,拿来脉枕,给纪乐宁号脉时表情严肃,光是左右手号脉就花了十多分钟时间,之后又检查了纪乐宁舌苔,用手指摸了她头骨后。
邱疯子一言不发走到药柜旁的书架上,翻出一堆发黄陈旧的面纸书,这些书都是他祖上留下来的,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,书里全是老字,他虽身体康健,但视力不太行,光线暗的时候看不清字,便抱着一堆书盘膝坐在窗棂下无声研究了起来。
看到邱疯子翻医书,黎泽川心里很是没底。
但纪乐宁没心理负担,听到同行的伙伴都在楼下张罗着烤红薯,她这会也玩心大起,本来早上发烧身子有些不舒服,但睡一觉醒来症状已经明显好多了,便跑出去玩了。
黎泽川则守在房间等邱疯子差遣。
然而,邱疯子的医书一翻就是一整天。
直到太阳快落山前,邱疯子才活动着筋骨起身,让黎泽川和纪乐宁留在房间,其他人去外面候着,交代完便从药柜顶部取下一个长方形盒子。
打开盒子的瞬间,纪乐宁感觉自己要死过去了,只见木盒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针,最小的针只有一寸,最大的针比她手臂还要长,有些针尖像剑锋一样,甚至两面有刃,她怂得牙齿都哆嗦了,不安地惊叫:“邱爷爷,您拿这些是要干什么?”
“给你扎针!”邱疯子从一堆针里挑出两根短针,吩咐,“鞋子脱了,尽可能多的将四肢露出来,去躺到我床上,先扎头和脚。”
“不不不不不不……这会疼死人的!”纪乐宁吓得缩到黎泽川身后,都抖成了筛糠子。
说实话,看着满满当当类似刑具一样的针,黎泽川都有些吃惊,他见过中医里的针灸疗法,但用得较多的是毫针,不像这些针吓人,不过求医必须信医,还是诱骗纪乐宁:“是用小针扎穴位,只有一点点疼,听话!”
“不听!”
“嗯?”
“呜呜……”纪乐宁极为不情愿地脱去冲锋衣和冲锋裤,躺在邱疯子床上,他的床是用干草铺的,上面盖着的棉麻床单透着一股子中草药味。
纪乐宁刚躺下,还没做好准备,一针已经朝足底的涌泉穴扎去。
进针瞬间,疼痛无比强烈,她险些没从床上弹起来,怪叫着大喊:“疼疼疼疼疼……好疼啊!”
还没从这针中缓过神,第二针又落了下来。
扎的她眼泪都掉了下来。
“抓住我手!”黎泽川心疼地紧紧握住纪乐宁掌心。
然而到第六针的时候,纪乐宁忽然不喊也不闹,像睡着了一样闭上眼,黎泽川以为她是晕针了,拍她脸叫她:“乐宁!”
“别叫她,让她自然醒!”邱疯子出声阻止,但手上动作没停,依旧在往纪乐宁的身体里进针。
一共扎了十九针。
扎完等了大约二十分钟,又将针全部拔了出来,但纪乐宁还没有醒。
邱疯子似乎已经预料到纪乐宁今晚不可能醒来,叮嘱黎泽川也去他床上睡,他自己则睡在罗汉床上。
起先,黎泽川只是坐在床边守着,后半夜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了,才上床。
房子里漆黑一片,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,纪乐宁还是不醒,他心焦到不行,怎么都睡不着,快天明的时候熬到眼睛疼才被迫入睡。
刚睡熟没一会,一只柔嫩的手不停捏他脸,娇娇软软的声音不停在耳畔嘀咕。
“黎哥哥,起床,起床,快起床……”
纪乐宁趴在他身边念叨,见吵不醒人,直接从他耳垂上咬了一口。
带着丝丝酥麻的痛感将黎泽川从睡梦中强行唤醒。
他疲惫睁开眼,屋子里还没亮透,暗沉沉的,伸手将胡闹的纪乐宁一把揽进怀里,哄她:“别闹,再睡会!”
“不能睡了,一会那个邱老头醒了又要扎我!”纪乐宁趴在他胸口急得直用小拳头锤他。
黎泽川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猛然睁开眼,紧盯着纪乐宁,不可思议道:“你记得昨天的事?”
“我当然记得,那老头昨天下午扎的我都痛死了,黎哥哥我们赶紧跑吧!”纪乐宁急得眉头皱成一团。
黎泽川心情无比复杂,他有一瞬间甚至都觉得自己在做梦,虽然知道邱疯子医术精湛,但他没想到只是扎了一次针就起了效果。
纪乐宁见他愣住,以为他还没清醒,趴在他身上,叭叭叭不停地给他游说,可说着说着,唇瓣就被忽然吻住,紧接着,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,整个人都被黎泽川圈在身下。
他紧紧抱着她,在她耳畔低语:“我的小笨蛋终于回来了!”沙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丝丝颤音。
纪乐宁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。
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在了脸上,带着一丝温热。
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。
他好像哭了!
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纪乐宁心口猛地一紧。
小声呼唤:“黎哥哥你怎么了?”
黎泽川不说话,只是把她圈得越来越紧。
这一路走来,太过艰难!
纪乐宁失忆的这段日子,她每一天,每一天都如同一张白纸,黎泽川需要每天都重复给她介绍自己的身份,让她接纳自己,黎泽川偶尔也精神疲惫过,但这一刻,一切都是值得的!
“黎哥哥你怎么了?”纪乐宁用手指轻轻戳他胸口。
黎泽川笑着用拇指抹掉眼角的泪,亲她额头,庆幸道:“我是为你感到开心,你不要抗拒邱先生,她是在给你治病,你好好想想,能不能记起昨天以前的事。”
“我……”纪乐宁眼珠子滴溜溜乱转,脑海里只有昨天中午以后的记忆,她茫然摇了摇头。
黎泽川耐着性子又给她解释:“你能保留昨天的记忆多亏了邱先生,让他再帮你治疗一段时间,你就能完全想起之前的事。”
“可是那老头往我身上扎针,可疼可疼了!”
“我可以陪你一起受着,他扎你一针,我可以挨两针。”
“不要,我才不要你也一起挨疼。”
“但我想要你彻彻底底好起来!”黎泽川亲昵地贴着她脸,声音温柔似初春的微风。
蛊惑得纪乐宁心底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,别说愿意挨针,命都想给他了!
接下来,是持续不间断地治疗,针灸隔天一扎,但苦过黄连的中药却是一天喝两次,一连治疗了半个多月,这期间发生的任何事纪乐宁都记得,只是以前的记忆还是想不起来。
邱疯子告诉黎泽川。
失忆是一种长期治疗的过程,需要情境触发和继续服用中药,但这些治疗没必要非得留在山里治,也就是说纪乐宁可以离开了!
不过之前答应好要和邱疯子下十局棋,纪乐宁没有失约。
这天,两人又重新坐在围棋桌前开始较量,纪乐宁状态很好。
这一局棋,从早上厮杀到晚上,邱疯子以1目优势险胜,纪乐宁输得心服口服。
次日一早醒来,纪乐宁兴致冲冲要再次较量,邱疯子却拒绝了,赶他们走人。
一起相处了这半个多月,邱疯子已经习惯了他们六人的存在,但邱疯子也能看出他们每个人身上透发出的疲惫感,尤其是从小养尊处优的黎泽川,对食物很是挑剔,罐头类的食物不怎么爱吃,烤的野味每顿也就只吃几口,保持着一种吃不饱又饿不死的状态;纪乐宁因为不能洗澡很是苦恼;丁宸每天废话一箩筐的人,这两天也有些萎靡不振,毕竟在这里每天都是吃糠咽菜,没有调料的饭都快要给他吃抑郁……
尽管邱疯子希望他们能多待些日子,但还是口是心非地下起了逐客令:“这些天被你们吵的我耳蜗都疼,赶紧收拾东西滚蛋,让我清闲清闲!”
黎泽川有种如临大赦的感觉,他早就不想待了,但邱疯子的恩情没有还,他心里过意不去,便把自己的卫星手机和太阳能充电桩都留给邱疯子,让邱疯子用手机保持联络,另外还给邱疯子注册了聊天软件,让他添加纪乐宁为好友,如果以后再想下棋可以手机上远程对弈,而且手机上还有AI下棋功能。
邱疯子听说卫星手机在没网的情况下还能打电话,立即拨出去了一个号码。
他是老来得子,42岁才生下儿子邱成斐,就这么一个独苗,他一直想让儿子传承中医,但邱成斐更倾向于现代医学和科学研究方向,毕业后始终不愿意回家,甚至去了什么公司上班都对邱疯子严格保密,这让老头很是恼火,七年前,邱疯子救下黑帮头目被追杀时曾给儿子打过一通电话。
当时邱成斐在黎晔的地下实验室忙着整理实验数据没来得及接电话,邱疯子便赌气将手机都扔了,现在已经七年都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了,但邱成斐的电话号码他还记得,立即拨了过去,却提示“对方手机关机!”
黎泽川能想到邱疯子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,但终是不忍心说出实情,邱疯子这么大年龄一个人生活在山里本就很危险,不能再垮了精神头,撒谎道:“邱成斐他参加了一项秘密实验组织,近几年都无法与外界联系,你不用牵挂他,他过得很好!”
“行!”邱疯子叹了声长气,并没多心,交代道,“你们赶紧走吧,趁着天色早,还能多走些路!”
“那邱先生您保重,之后有关于乐宁病情的问题我手机上再和您联系。”
“嗯!”邱疯子点头,又笑着看向纪乐宁,夸道,“你小脑袋瓜很聪明,我很庆幸自己治好了你,关于以前的记忆不要刻意去想,接触到熟悉的场景该复苏的记忆会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里。”
“好,谢谢邱爷爷!”纪乐宁过去轻轻抱了下他,笑着和他挥手道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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